一乂一

【杨宗勋X韩俊辉】进行时刻(29－30)

29.

今天是去现场鉴定的日子，杨宗勋被警察夹挟着坐在车上，指腹反复摩擦着手中的拼图，他还是没能拒绝那孩子，或者说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那天在铃声还未结束那孩子就转身离开了，拼图被强行留下也昭示了那孩子的决心，自己若是不配合只会让自己在那孩子的计划里更加被动，他一向不喜欢被动的状态，他喜欢掌控全局，所以在同意现场鉴定之前他也全盘预测了一下那孩子会从哪几个方面突破，得出了最优解便是出现新的证据，新的嫌疑人和杀人动机来消除或降低之前所有指向他的那些证据的可信度。到了现场，那孩子并不是以参考嫌疑人的身份出场，且他自始至终都是相信那孩子不可能会犯罪，更不要说杀死徐炳柱了，以至于他并没有想过那孩子会拿自己做饵，那被丢弃在楼梯角落的眼镜鼻垫他以为会指向其他的嫌疑人，而那孩子是证人，以那孩子坚持让他答应做现场鉴定的态度，那么证据确凿，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捡了起来，当手中的东西被陈亨宇抢走，他转身看向那孩子，想等那孩子开口指出嫌疑人，却等到那孩子自己向前踏出了一步，他震惊之余突然想起那天他是在去找洪林不动产回来的路上遇到这孩子，还有后来在出事的那天他收到的那封匿名的视频邮件......

“主里洞肇事逃逸案件的视频....”

“对，是我发给您的，您是负责那个案子的检察官，总要有人揭开真相。”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天在石碑前，那孩子会问自己那个问题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是因为他真的参与了导致徐炳柱死亡的过程以为自己在怀疑他才问的？

杨宗勋突然发现一切好像都能解释得通了，这孩子拿到了那个视频的话，一定会找徐炳柱对质的，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肯定发生了什么，鼻垫在楼梯最下方的角落，且是指向韩俊辉的，那么那天极有可能，两人在这里发生了争执，徐炳柱从楼上摔了下去，“....那天在这里...跟你舅舅见面了吧？”

韩俊辉没有回答，他知道杨宗勋应该是已经猜到了那天可能发生的事，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他。

韩俊辉朝杨宗勋抱歉地笑了笑，颔首转身离开，从楼梯间走进室内，迎面便看到了不知何时过来的女人。

“揭开真相的人就一定要是你吗？”

韩俊辉完全不想理会那个一脸讽刺的女人，刚想径直离开，却被女人再次强硬地拦住了去路。

“我有事要和你好好谈谈。”

......

这里是学院里的咖啡厅，就在大堂内的二楼，两人所在的位置挨着楼梯，时不时便有上上下下的学生经过，女人好似故意挑了这么一个位置。

“是你杀的吗？杨宗勋指控说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不过你确实有杀人动机啊，明明不是亲生子女，徐炳柱居然把他大部分遗产还都留给你了！那遗书是你逼他写的吧？”女人声音不大，但路过的人都能听到，而且以这样假设性犯罪的方式质问，使得一些路过的学生频频侧目。

“现在就在我面前签字吧！不想被怀疑的话。”，女人说着便再次抽出了一份放弃遗产继承书推到了韩俊辉的面前。

韩俊辉垂眸扫了一眼那桌上的文件，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居然还期待着这个女人会为了舅舅的事好好跟他谈谈，原来还是因为钱的事情。

他突然觉得和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反正在这个女人心里他早就被判了死刑，连呼吸都是错的，而他也不并在乎这个女人对他的看法，更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口舌之争上面。

韩俊辉置若罔闻，站起了身准备离开，女人被激怒了，之前的疑问句瞬间全变成了肯定句，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就给人扣了下来，“是你背叛了你舅舅！他对待你比亲生女儿都要好，你却在他背后捅刀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狗崽子！你对不起你舅舅养你这么多年！”

韩俊辉脚下一转直接坐回了椅子上，挑着眼睛不怒反笑道，“这不该由舅母你来说吧？你可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什么？！”

“你以孩子留学的借口一直待在美国，拿着千万的抚养费，还不让舅舅看一眼孩子，甚至在外有了情人...”

老底都被当面揭穿，女人扫了一眼上上下下的学生，心慌地立即打断了韩俊辉的话，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有权知道！是谁杀了我的丈夫！”

“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说是我杀的吗？无所谓，随你怎么想。 ”

韩俊辉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后便起身再次想离开，女人这时彻底发怒了，大吼一声，“坐下！！！”

韩俊辉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目光很冷地看向女人，“你没有资格命令我！还有，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东西来找我！”

女人看着转身离开的韩俊辉，她气得浑身发抖，楼下楼上人来人往的她又不好发作，目光随着韩俊辉的移动到了楼下，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学生纷纷侧目看向韩俊辉，她的心头突生一计。

她回到案发现场，陈亨宇和张东水正一脸头疼地反驳着杨宗勋提出想要重新尸检的要求。

“把已经埋葬的尸体重新挖出来，家属会反对的！”

“如果我们不反对呢？”

她上前一步直接打断了陈亨宇那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得弄清楚是谁杀了我丈夫！请重新验尸吧！”

......

韩俊辉坐在台阶上看着那些警察将原本悬挂在树边的寻找主里洞肇事者的标语撤了下来，摒弃的横幅被毫不留情地解开，失去了支撑，狼狈地坠落，凌乱不堪之际还要被人狠狠踩上几脚，他垂下了眼眸，想起了他的舅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

“看来是要拆掉了啊！”

李满浩不知从哪里晃荡了过来，一脸讥笑，嘴上还用着阴阳怪气的调调说着，“天啊~是因为我做的事情吗？”

韩俊辉被迫从自己的思绪里跳了出来，抬眼看向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李满浩，蹙起了眉，他突然想起之前陪同洪林不动产的女主人一起去警局做笔录的那天，和好哥们儿一起聊起过这个案子和李满浩案子的关联，当时的他还不愿意相信那位学长提出的那种可能，李满浩是肇事逃逸的目击者，有人为了掩盖肇事逃逸事件同李满浩做了交易，李满浩被认定精神耗弱才得以减刑，肇事者逃逸至今，他不愿意把他的舅舅往那么坏的方向去想，会自甘堕落到和李满浩这种人渣同流合污。

可现实好像就是这么残酷...

“你在想，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敢抓住你舅舅的弱点威胁他吧？可我就是这么做了，那是我唯一能救自己的办法！”

李满浩用力掰开拽住自己领子的双手，看着那赤红着一双眼睛瞪着自己的小少爷，那凶狠的目光因为眼角的泪光而失了大半的气势反倒显得有些可怜，他撇着嘴角有些无奈地转开目光继续道，“拜托，我也很难过啊，不管是不是交易，他也算是让我今天能站在这里的恩人了，唉~唯一站在我这边的人消失了...”

李满浩说得一脸可惜，在韩俊辉听来却像是在讽刺，尤其那句唯一站在他那边的人完全刺激到了韩俊辉，直接朝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

李满浩没想到韩俊辉会打他，抹了一把嘴角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立即骂了一句，“该死！我的血可是很珍贵的！”

韩俊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从愤怒中平复下来，不想再看到这个人渣恶心的嘴脸，大步离开，却还是被那一句“你舅舅啊”给栓住了脚步。

“他都会在车上放一副备用眼镜，但他死的那天，车上的眼镜不见了呢~”

韩俊辉疑惑地转身看向李满浩，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吗？不对，他应该不知道是我拿走的眼镜，只是发现车上的眼镜不见了...

“因为你是遗属，才想让你去看看，有没有在证物清单或遗物里。”李满浩笑着伸手拍了拍韩俊辉的肩，两手插着兜一脸得意地离开了原地，徒留下韩俊辉立在那里。

韩俊辉嫌恶地用力拍了拍刚刚李满浩触碰过的位置，脑子里却是在飞快运转思考，李满浩那话究竟是何意，为什么李满浩要告诉他这些？好心提醒还是威胁？他觉得比起前者，后者更符合李满浩的性子，李满浩或许是从谁那里知晓了在案发现场他拿走眼镜的事情，究竟会是谁呢？

.......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重新尸检？！”

“是家属提出...”

“家属为什么会提出来？不是都已经下葬了吗？！”

陈亨宇听着电话那头的怒吼，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头上的发，“都是因为杨宗勋他...”

“杨宗勋！杨宗勋！他都被送进监狱了，你们还搞不定他吗？！真是一群废物！！！”

“砰！”电话猛然被挂断，耳边只剩下一串忙音，陈亨宇捏着手机一脸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陷在了阴影里，他的背脊也渐渐弯了下去。

30.

结束了现场鉴定的第二天，杨宗勋在接见室里迎来了一位稀客，徐炳柱的妻子，韩俊辉的舅母。

在与徐炳柱共事的那些年里，徐炳柱很少提及这位久居国外的妻子，他一向对这些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也并不关心，所以也没有过问，对面前这个女人的了解比起徐炳柱常常挂在嘴边的韩俊辉要少得可怜，在昨天的现场他也察觉到韩俊辉与他舅母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但韩俊辉最后也乖乖跟着她舅母离开，他也便没多想，而且昨天就在他与陈亨宇力争重新尸检的时候，这位舅母不知道是不是也参与了韩俊辉的计划，跑来支持他的要求，顺利逼得陈亨宇骑虎难下，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他便以为这位舅母是韩俊辉计划里的王牌，今天来探视她可能也是来替那孩子下达下一步计划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坐下，女人的一句话瞬间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彻底。

“你也认为俊辉是真凶吧？是他把我丈夫从楼上推下去的！”

“只是推测而已！”

杨宗勋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很想捕捉到一些暗示话里有话的微表情或是小动作，但女人的脸上只有认真，语气里也是满满的真挚，“比起杨检察官您，我更怀疑俊辉！徐炳柱死亡的话，他就能获得巨额遗产！”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觊觎遗产吗？”

杨宗勋只觉得好笑，身为孩子的舅母居然比起他这个才当半年的老师还要不了解孩子，眼前的女人见他不信立马继续解释道，“我作为检察官的妻子生活了十几年，他就算不为了遗产，也有充分的犯罪动机！自受贿案以后，他便把自己的舅舅当做害虫，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对他舅舅来说，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女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站起了身找补了一句，“可不能让你冤枉地待在这里，必须通过重新尸检来揭开真相！”

女人说完便微微颔首告别离开了。

杨宗勋目送着女人离开的身影，他的眉头从这个女人开口说第一句话起便未再舒展开过，他隐约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并不喜欢那个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恨，而这位好似还是那孩子在法律上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像是被刀划了几下，疼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位舅母为什么会恨那孩子，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恨，更不知道那孩子在与这么一个恨他的舅母一起生活的时候会有哪些遭遇，他终究还是对那孩子的过去了解得太少，徐炳柱给他看的那些照片，那孩子都是笑着的，开心欢喜的模样，便默认了那孩子在被这么一个疼爱他的舅舅收养后是幸福的，却忘了大部分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不会拍照留念的，如此细想来，那孩子成长十几年来的照片终究还是太少了……

…………

女人出了拘留所便接到了一个电话，一路上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询问着她安排的事情落实得怎么样了，重新尸检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夺回所有遗产的机会，女人专心打着答话完全没有察觉到从她出了拘留所后，身后便跟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并没有一直跟着，只是向电话那头汇报完情况便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这边前来想探监的姜率A正埋头走着，突然看到迎面走来的女人，觉得有些眼熟，驻足多看了几眼才想起来这是韩俊辉的舅母，而女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之际她好像听到了女人嘴里在说什么国立科学搜查研究院，这个名字她有些耳熟，好像在哪个案例里面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加快了脚步决定留着这个问题，一会儿去问问杨教授好了。

她直奔拘留所，进入大厅一问，被告知今天已经没有探视的名额了。

瞬间丧气地拖着步子朝门外走去，刚出门正好看到大步朝这边走来的徐智镐，赶紧上前将人拦了下来，“来晚了一步，韩俊辉的舅母先探视了。”

“徐教授的夫人?”

“对！”

朴根泰的出现让丧气的两人燃起了希望，姜率A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朴根泰道，“能带我们一起进去吗？”

…………

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

这个地方他小的时候来过许多次，尤其上初中那会儿，每天放学他便会跑来这里等舅舅下班，舅舅知道他来了也不会让他多等，就算工作没有完成也会跑下来接他去办公室，时隔多年再次走进这个大厅，虽然整个室内布局早已翻新了不知道多少轮，可他恍惚依旧能看到舅舅笑着从电梯口那边大步朝他走来，张开了双臂。

“俊辉！”

那道声音仿佛还回响在他的耳旁，他停下了脚步，在大厅里矗立了好久，直到被身旁不耐烦的张东水推了一把才回过神，他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底的落寞和哀伤，跟着张东水上了楼，来到陈亨宇的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样苛责的一场审问，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陈亨宇提及了那肇事逃逸的视频时所说的话，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说了一句，“应该不容易找到才对。”

看来这位也为掩盖真相尽过力呢！

“那天是不是你在楼梯上推他的，杨宗勋说的砂糖包装也是你弄不见的吗？”

“我是作为参考人来的。”

“给我回答的问题！”

“如果不是你就说清楚，难道你想从参考人变成嫌疑人吗？”

韩俊辉听着两人的恐吓与威胁，嘴角忍不住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们不会这样做的。”

“什么?！”

“又不是共犯，一个案件有两个嫌疑人，负责的检察官和刑警最丢脸吧？”

“臭小子，你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张东水被激得忍不住骂骂咧咧了起来。

韩俊辉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看着陈亨宇道，“想让我变成嫌疑人的话，你们就得放了杨教授，重新验尸是不会给你们带来好处的。陪你聊得也够久了，我可以走了吗？我还有课。”

韩俊辉说着便站起了身，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至始至终没有看张东水一眼，被激将法给激得本就在气头上的张东水，在这一刻意识到这小子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加气急败坏了，想要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一顿，但奈何目前的确没有理由和证据能将这小子拿下，他便开始向陈亨宇强烈要求重新尸检，殊不知他早已落进了韩俊辉的圈套里，而陈亨宇这边一时陷入两难的窘境，也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目送韩俊辉背着包离开。

韩俊辉从办公室里出来便看到被警察带过来的杨宗勋。

昨天同那个女人谈完便离校了的韩俊辉不知道杨宗勋在昨天就已经推动了他计划，提出了让重新尸检的要求，此刻的他有些忐忑，自己又强行将计划往前推动了一步，且把里面那些人的情绪都挑拨得正是暴躁的时候，他没想到这紧接着接受审问的是教授。

“我们重新验尸吧！”

他放慢了步子一步步朝前走去，拉近着距离。

“我当然也不想做！但我们不能被那个臭小子玩弄！”

杨宗勋被警察拉着，没有办法停下步子，两人擦肩而过之际，韩俊辉停了下来。

“去把韩俊辉的一切都挖出来！把重新验尸的通知书送出去！”

两人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好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杨宗勋一路走过来，这办公室里张东水那咋呼的声音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被带进了办公室，他知道那孩子还在门外，想起刚刚那孩子眼里的歉意，便大声喊出了那句无法当面说出来的夸奖来回应，“做得好！”

门外的韩俊辉听到了，松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脚下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

TBC